夜长梦就多

　　麟康 /画

　　画家链接：

　　从事绘画创作介许多年，为搿篇文章画插图，我是泪眼模糊，感同身受！我拿当时陪护父亲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辰光个情景画了出来，以此作为纪念！清明来临，只想讲：安息吧！我最爱个父亲

　　文/方刚

　　自从爸爸去世以后，我已经呒没可以谈心个人了。白天介朋友之间、同事之间个闲聊寒暄、聚辣一道、说说笑笑，实在呒没真正个促膝。虽讲一时个闹猛能排遣寂寞，但过后个埃份空虚，搿叫是顶磨人个苦。

　　还是拨两个朋友发了信息，问是勿是出来聚聚，老快来了回音，一个正辣为父亲庆祝生日。另一个讲要先问一声女朋友。下车走辣路浪，风吹辣面孔浪辣辣叫疼，勿觉想起一句诗：“病魂常似秋千索”，虽未生病，心绪已经像风中一飘荡个秋千。

　　搿是条平常辰光常常走个路，每到夜快头，各家商店门前，总归轧满了交关摊贩。前面勿远，就是爸爸去世个搿家医院了。辣搿半年里，我总是用匆匆行色回避伊。医院里向小花园黑漆墨脱，白天鲜亮个灌木、花草，一下子侪成了一团团黑影。豁然闪过一个念头，想去看看爸爸最后住过个埃间病房。走进住院部大楼，公共走廊高头灯光昏暗，远远叫没有刚刚病房里透出个亮堂。医院为节能，只开了一部电梯。大家侪呒没声音个耐心等辣海，敬畏中呒没丝毫牢骚。“11楼到了”，服务台里向个护士，只是朝进来个人匆匆一瞥。病区个长廊里，一只临时加床仍旧空荡荡个摆辣海。爸爸刚进来个辰光，曾辣辣搿搭待过两个钟头。当时伊看我一直立辣旁边，就拍拍床沿示意我坐下来，我摇了摇头……

　　老快爸爸因急需化疗，安排进了重症病房。“病房是63号”，爸爸还指拨我看，老好认个。乃末，爸爸搬了进去；乃末，伊再也呒没出来……

　　曾有几次，伊讲想要回屋里。我只是劝伊，看好了就回屋里去，伊也就勿再坚持了。屋里其实并勿远，立辣辣窗口头就能望得见，只有5分钟路程。有天夜到我已经睏下去了，忽然接到爸爸个手机信息，上面只有四个字“我想回家”。我心里一阵难过，豪燥穿好衣裳赶到医院，扶了爸爸告别护士，讲准备回屋里住上一夜。乃末刚刚走到医院门口，爸爸随便哪能也走勿动了。护士奇怪，哪能刚刚道了别，一歇歇又重新走回来了。我邪气后悔，为啥勿早点接伊回去呢！

　　辣辣病区个走廊里，我拿整个面孔深深个埋辣辣围巾里。我只装作一个路过个家属，缓缓个从63号病房走过。隔了门浪个玻璃，看看爸爸离开个地方。现在63号床浪睏个是一个穿了灰色袜子个人。我缓缓个沿走廊搿边踱到埃头，又缓缓个从埃头走回搿边。

　　记得爸爸入院一月后个一日下午，伊曾跟我讲了一桩事体：“隔壁病床个埃个“四菜一汤”，（他癌症四处已是扩散，外加糖尿病。所以该病人自号：四菜一汤）以前病友个家属过来探望，说伊丈夫前不久去世了。刚去世搿眼日脚，家里个灵堂摆满了花圈。伊屋里个小狗‘吉娃娃’，也勿晓得缩辣嚡里只角落头，勿吃勿喝。等到‘落七’后撤了灵堂，伊拿狗抱辣怀里，一面轻轻个抚摩一边讲：‘爸爸呒没了，爸爸呒没了哎，侬晓得伐！’。搿个辰光，‘吉娃娃’忽然眼泪汪汪个看辣伊，居然流下了眼泪水。”爸爸讲：“呒没想到搿个‘吉娃娃’会介通人性，我听伊讲到搿搭也哭了……”我当时呆怔怔个望爸爸，就坐辣辣搿双灰袜子摆放个地方。

　　还有一趟，爸爸做好了“化疗”。因药物反应，伊勿停个打嗝，邪气难过。医生除了打吗啡外，也呒没其他办法。我着急个说：“哪能办呀？！”伊讲：“呒没关系个，侬再搭我放一遍‘刀朗’个搿首歌伐。”我打开手机免提，放了伊听过个《雨中飘荡的回忆》。爸爸含着笑、闭着眼、打着嗝听辣海。听完后他一面笑一面讲：“真好听，我用打嗝声辣辣搭伊打拍子。”伊感叹个讲，难怪现在诗歌呒没人读了，勿是年轻人勿需要搿种感情了，而是诗歌已经拨拉流行歌曲代替了。

　　回到屋里，睏辣床浪，冷冷个风正从窗户个缝隙间吹进来，像是有人辣侬耳朵后头吹气，感觉有些痒痒个。……我好像用钥匙又开了门，爸爸还是坐辣辣沙发浪看电视。跟往常一样，斜过面孔来看辣我讲：“侬回来啦，”我惊讶个看辣伊讲：“爸爸，侬哪能回来了啦，伊拉哪能同意侬回来了？是勿是下趟每日侪能回来？”爸爸讲：“可以个，我每天夜到侪能回来”。我问：“介好啊？我高兴得像个小囡一样。猛然间睁开眼，刚刚意识到一切只是一场梦，现在还勿到半夜四点。而梦，也正随灯光个变亮，而渐渐淡去。我想永远个捉牢搿个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