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扎劲”个声音

　　文/史舒薇

　　侬记得？阿拉小辰光白相游戏，小囡先自动围成一圈，再声音搭动作一道，一面嘴巴里发出“呯磷磅硠起”个声音，一面小手就拍着大腿，节奏整齐，拨自己个右手朝前方唰个一伸：有个手背往上，有个手心朝上，根据“黑白”二色，就自然而然个派为两组。游戏规则清清爽爽，用不着老师点名分配，啥人也不会觉得不开心，因为，伊是垃透明度极高个“游戏声”中一记头搞定个，既传统开明，又简单公平。

　　“呯磷磅硠”是个象声词，原指物体撞击时发出个响声。清代学者胡文英垃《吴下方言考》中说“吴中谓击重物碎声曰呯磷磅硠”。而孩子们嘴里那刮啦松脆个童稚口令，邪气扎劲，伊集童趣游戏中个智慧、逻辑、声响、灵巧、果敢、规范于瞬间，显然已越出原意，成为了游戏起头个号令。声音赛过体育场浪裁判“各就各位，预备，呯”个一声发令枪。

　　上海人蛮晓得利用“声音”个腔势先声夺人，用软糯、嗲甜、尖细、洪亮、低沉甚至喳啦等五花八门个“花腔”来模仿形容。象声词辣表达浪具有独特个效果，能经济个张扬词语个空间力度，有效个满足人们辣听觉浪个“美声”需求：搬东西手脚重了，叫“擎令共隆”；讲话有失斯文，称“叽哩喳啦”；事情纠缠不清，不爽快，称“乌里买里”。拟出个声音也有高有低，时大时小，但侪是原汁原味个“实话实腔”，无牵强个打造痕迹，“辟哩啪啦”是鞭炮，“的粒笃落”是雨滴，“淅力索落”是老鼠，“吉里夹拉”是挑担，描摹个声音既真实形象，又易学易记，而且好听顺口，一遍两遍“唱罢响过”，就活生生地“吃”进大家嘴巴里、“躲”垃朋友耳朵里了，甚至迭种自然音响力道，一辈子就埋垃老百姓心里，忘也忘记不脱。

　　象声词假使伴随着名词、动词、形容词呼啦啦像风兜圈子（转轴）似个出场，就更加不同凡响了：沸水里打个鸡蛋叫“水潽蛋”，舞动个“竹板”叫“的笃板”，铜质圆形个打击乐器“钹”干脆叫“哐哐器”，交谊舞索性就叫“蓬嚓嚓”了，经过上海方言个“华丽”拟声后，名词腾个一下子就灵动起来了。让人感受到动作发生时所拨弄出个一系列细腻个声音，让人有超常个乐感节奏享受，如：嘭嘭响、别别跳、涾涾滚、刮刮抖、答答滴、噗噗满。甚至于还可以有“放量版”的用法，如：“今朝天哪能介冷？伊冻得来刮刮刮刮抖”，“迭家人家勿作兴，晒垃拉个衣裳答答答答滴”。声音超长，邪气出彩。最扎劲个还是埃种介“四字格个夹花象声词”，描绘起形状来既绘声绘色，又有磁性，带质感，并且声趣交融，和谐一体。如：的粒滚圆、的角四方、煞辣势清、赤刮辣新、极出乌拉、别哩剥落、粘支疙瘩、软皮塌里、杂格咙咚、圆鼓楞墩、呆拨落笃。部分象声词嵌入了动词形容词里后，声音搭配得起伏而稳固，显得“另类”而出挑，有时字面花样略有不同，但正如章炳麟先生辣《新方言·释言》中指出个“今人状物之圆曰圆果卢都”，亦说“圆鼓隆冬”、“圆咕隆咚”；“闸陌声里”也说“闸生头里”、“陌生头里”，实质呒没两样。

　　当然，部分象声词已从最初单纯模仿声音个意义，变得内涵丰富起来。比如“刮辣松脆”至少可以形容“食物松而脆”，以及“讲话响亮、清脆而利落”；“哭出乌拉”既可以解释为“哭丧着脸的样子”，又能形容人“小气八辣”；上海人还可以在后面加个“对立统一”个尾巴——“哭出乌拉笑嘻嘻”，这是指“时哭时笑”“又哭又笑”个尴尬腔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