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本帮风味】十块洋钿

　　文/马尚龙

　　辣俗常生活中，上海人对钱个数量单位，喜欢称块勿喜欢称元，几块钱会比几元钱更加鲜活，如果是辣菜场讨价还价，“几元钱”恐怕是还勿了啥个价个，因为搿勿像是上海人个说法，有点阿乡兮兮【乡下人】。比搿一个数量单位更加值得琢磨个是，辣有50元、100元票面诞生之前，上海人有一个勿知从何时诞生个习惯，辣钱个金额之后，要加一个后缀词：洋钿。勿管数额大小，洋钿两字一定跟辣最后。十块洋钿，一块洋钿，哪怕是角和分，照样是洋钿。话梅，一角洋钿；葱姜，一分洋钿。即使是问价：搿物事几钿【这东西多少钱】？也还是从洋钿简化而来……十元曾经是最高票面，1965年发行个一套，其中一面是工农兵为首个人民群体画像，被称之为“大团结”，不过搿已经是年轻人个时尚称谓了，对于上海人来讲，“洋钿”才是心中最长久最普遍最温馨个，连说起来都温情脉脉：“洋钿”两字说得快而含混，“洋”个发声勿是“洋”，更加接近于“杏”个沪语，“钿”则是轻轻个“滴”了一下。

　　全中国，还只有上海是搿能称呼。有笑称大洋个，却呒没听说洋钿个。

　　是勿是上海人与西方文化更加贴近？洋山芋，洋火，洋装……侪有“洋”字相随，上海人对洋货，确实有最高级别个拥有和喜欢。只是被称为“洋钿”个钱，是本国个人民币，绝非外币。真个到了用外币个份上，上海人倒是勿称洋钿了。美元叫做美金，辣元之上，金额无论大小，单位只有一个：美金，从一美金到一万美金；“美金”两个字，既代表了单位名称也代表了币种，足见当年美元辣上海人心中个霸主地位。美元都勿是洋钿，对人民币何来称洋？到了1980年代，有人出国要到黄牛手里换美元个时候，美元也叫做“美格里”；为了避免被警察问罪，美元还有一个更加隐晦个名字“绿纸头”——美元票面是绿色基调。

　　偶尔有一次，我从已故滑稽戏大家姚慕双周柏春个独脚戏《宁波人学英语》中得到一些联想。我记住了搿样子一句：“来是坑，去是狗，一块洋钿温淘箩”。两位艺术家玩弄了一小把中国式英语，将美元单位Dollar比作淘箩，一美元就是温淘箩。洋钿还真是从外币而来。

　　恐怕辣上海人个潜意识里，纸币是舶来品，而美元是硬通货，所以美元就是洋钿，洋钿就是美元。虽然中国辣北宋时期就有了货币，但是真正从流通个意义上来说，纸币还是外来个。银洋钿是个很奇怪个称呼，伊是中国个，多少万两银子，从来是从家族到朝廷个家底，也是开销，却被称之为洋钿，因为银洋钿改变了银子个属性，原先是多少万两银子，银洋钿使银子有了面额，有面额葛就是洋钿了。去问问昔日个上海小姑娘，出嫁是否会有娘家压箱底个银洋钿，就晓得洋钿辣上海人心里个分量了，也就知道“洋钿”会搿能强烈个渗透到人民币中。

　　只是有了50元和100元人民币，“洋钿”后缀勿上去了，读起来勿流畅，年轻人也呒没洋钿意识了。